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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氏家族的诗书传承精神案例
“赋精神于实物”是瑞士私人银行业在设计私人银行客户精神传承方案时的常用手段,如建议私人银行客户在家中或子女常在的地方展示与家族精神相吻合的字画或其他收藏品。招商银行与贝恩公司联合发布的《2015年中国私人财富报告》资料显示,“财富传承”成为高净值人群的重要财富目标,其中“财富传承”内涵已超越物质财富规划——高净值人群表达精神财富传承的殷切希望。进一步的数据显示,约65%的受访者认为精神财富是家族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
广义而言,家族精神传承可视为家族无形资本传承的表现形式之一。历史案例如曾国藩的同事资本传承以及李鸿章的婚姻资本传承等均颇具代表性,而翁同龢家族的诗书传承精神案例则是“赋精神于实物”的无形资本传承的代表案例。翁同龢家族自其父翁心存起到翁家的最后一位进士——翁斌孙,创下了“父子两帝师、一门五进士、一家三巡抚”的丰功伟绩,后人中也不乏佼佼者,如在美国留学的翁万戈等。翁氏家族的成功之道在于通过翁氏藏书将藏书、用书与为善、立业的家族精神进行有机结合,实现家族精神的有序传承,这对当下家族企业创始人想要传承家族精神颇具启示意义。鉴于此,本文以翁氏家族的藏书、守书和传书三阶段的人物和事件为脉络,阐释翁氏家族藏书案例,重在说明以家族藏书为载体的家族精神传承。
一、藏书:两代人的共同努力
翁氏为明末以来常熟八大家族之一,1588年,翁愈祥考中进士,官至吏科给事中(从七品),自此,翁氏家族耕读而仕,以文入世、经世,成为世家望族。翁氏家族藏书源于翁同龢的父亲翁心存,两代人的共同努力成就了翁氏藏书享有“中国清末九大藏书之一”的美名。以现在的官职序列来看,翁心存的父亲翁咸封官至连云港教育局局长,由于父亲为官清廉,家境还是比较贫寒的。为贴补家用,翁心存不得不到一些藏书楼去校勘书籍,以赚点外快。事实上,翁心存将看起来很苦的一份差事变成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借助这些藏书资源,快速增补才学,版本、校勘、鉴赏的能力都有所增强。
据研究,翁氏藏书的来源有家传、购买、抄录和交换4个主要途径。文人间藏物的互相欣赏、传抄、交换等均是富有文化内涵的活动,翁氏在与文人交往中,以典籍为媒也是常有的事,翁氏藏书中有一部分也是受赠之书,即“交换”。抄录即现在所说的“手抄本”。翁氏家族在购买方面的藏书故事颇多。常熟当地的陈揆家族,世代都是儒生,藏书颇为丰富,陈揆本人更是爱书如痴,在考场失意之后,他将毕生的精力全部用在积聚、整理、研究古代文献上。去世之后,养子不懂收藏,只懂变卖。翁心存不忍心看到这些藏书落入凡夫俗子之手,遂“以原价收购”其十之四五,约四五万册,这构成了翁氏藏书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翁心存的谆谆教诲下,翁家子孙都爱书,也爱读书,更是能靠才学一展宏图。大儿子翁同书1846年考中进士,在扬州江北大营工作期间,在琦善军中供职。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仍不忘购买流转于扬州的宋元明三朝秘籍孤本,可惜大营几次失守,购买的藏书也遭损毁。为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后期他将购得图书寄往京师家中,最多一次竟多达100多种。小儿子翁同龢高中状元,成为帝师,在购书方面的经典故事就是“五顾《集韵》”。如据日记记载,1865年二月初十到十五日的6天中,有5天是每天一次到书店与老板商谈购买《集韵》一书,最后收入囊中,如此执着的聚书精神跃然纸上。
二、守书:诗书与生命同重要
私家藏书与公家藏书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公家藏书与朝代兴衰相始终,私家藏书则与家族聚散相伴生。如前所述,翁氏藏书的第一桶金来自于陈氏藏书,原因在于陈家的养子不懂收藏。作为翁氏藏书的创始人,翁心存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从陈氏手中购得《丁卯集》后,专门写过一段话告诫子孙要好好守住翁氏藏书,大意如下:稽瑞楼藏书大半已化为云烟,这本《丁卯集》及元刻《丽则遗音》都是陈揆当年以高价从黄氏那里买来的,幸好没有卖掉。陈揆已经离世,他挚爱的书也没能留在家中。现在我马上要回京师了,留下这几句话给子孙,你们一定要妥善收藏。
翁氏藏书的继承人翁斌孙17岁考中进士,是翁家在清末的最后一位地方大吏。清帝退位,翁斌孙退居天津“读书自娱”,而对收藏一事亦乐此不疲,至此翁氏藏书的数量和质量又上了一个新台阶。翁家后代如翁之熹、翁之廉和翁万戈等均处于翁氏藏书的“守书阶段”,所以翁万戈在一次采访中明确说自己是一名“守藏家”。20世纪初,“翁氏藏书”传到翁同龢曾孙翁之廉手中,在天津居住期间,他觉得北方天气干燥,易于保藏,便将一部分精品转移到天津,其余的仍藏于常熟翁氏故居“彩衣堂”中。
1919年,翁之廉过世,翁氏的天津藏书传到由弟弟翁之熹处过继来的儿子翁万戈手里。翁万戈,1918年出生,1938年赴美留学,1953年加入美国籍。1947年回国期间,他了解到国内时局动荡,遂将属于其名下的祖传书画、古籍及杂物装箱,借助煤船将其转运上海,然后再利用其岳父的关系将其运到美国,于1949年年初抵达纽约,存入满含顿贮藏公司。简言之,翁氏后人在翁氏藏书的守书阶段功不可没,否则,也不可能有今天存在国家图书馆和上海图书馆等处的翁氏藏书。
三、传书:家族精神文化传承
翁氏藏书的传承路径可分对私和对公两个层面进行阐释。对公层面而言,翁同书一支的藏书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由翁之熹悉数捐给国家图书馆;翁同龢一支的藏书在翁万戈手中以出售和捐赠的方式被收入上海图书馆。如2001年4月,经中国嘉德公司牵线搭桥,上海市政府出资450万美元,买下了尚存翁万戈手中的藏书;2015年,翁万戈将包括《翁同龢日记》手稿47册在内的一批珍贵文献捐赠给了上海图书馆;2016年,翁同书的五世孙翁铭庆又捐赠了翁同龢早年日记1册。自翁心存算起的1750~2016年,266年后,翁氏藏书实现了由私向公的完美转换,进而实现了藏书价值的社会价值最大化。具体传承路径如上页图所示。
翁氏藏书对私传承的实物路径则是始于翁心存,传给翁同书、翁同爵和翁同龢3个儿子,接下来的一种说法是翁同书和翁同爵将其藏书均传给了翁同龢。事实上,翁同书只是将其一部分藏书给了翁同龢,另一部分藏书则传给其嫡孙翁斌孙,由其再传给翁之熹。翁同龢一支中将其藏书传给曾孙翁之廉,然后再传给翁万戈。显见,翁氏藏书的传承路径是选择家族中最有才华的一位进行传承。如翁同龢是二代中藏书最多的一位,翁同书和翁同龢儿辈的传承信息暂缺,在嫡孙和曾孙的信息中,翁斌孙是翁氏家族中最后一位进士。
事实上,翁氏藏书是以藏书为依托传承耕读的家族精神,如祖训“富贵不足保,惟诗书忠厚之泽可及于无穷”可见一斑。再如翁同龢曾为翁家石梅先祠司永堂转联并书“绵世泽莫如为善,振家声还靠读书”,此联总结了翁氏家族数代人的人生经历,又成为对后代人的祖训,激励一代代家族成员为之努力。此语也道出翁氏家族读书、用书与为善、立业的关系,强调诸多方面的统一。翁同龢为瞿氏铁琴铜剑楼提联并书“入我室则端人正士,升此堂多古画奇书”,从中我们可以看出翁氏强调藏书、读书与端人正士之间的关系,这种藏书思想或曰藏书精神、藏书文化给后人以无限启迪。
最后,翁氏家族通过藏书延伸的为善、立业家族精神经久不息。以翁万戈为例,赴美学的是工程学,硕士毕业还是无法放弃家学,改学油画、电影,工作之余,一直研究家藏的书籍、字画,著有《翁同龢文献丛编》等书。翁万戈专心整理家藏的书房——莱溪居,一方面取自镇名“莱姆(Lyme)”以及边上的溪水,另一方面更是与祖屋“彩衣堂”相呼应,承接二者的典故为“老莱子彩衣娱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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