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改革现有金融监管体制

殷剑峰  时间：2017年03月25日   来源：财新网

近年，全球非银行金融部门（包括非银行金融中介和债券市场）均快速发展，包括中国亦如此。“这是非银行金融机构推动金融创新的结果；2016年中国的房价高涨，亦与非信贷信用扩张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3月24日，在“2017年中国金融学会学术年会暨中国金融论坛年会”上，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殷剑峰表示，近年非银行金融部门包括中国版的影子银行崛起的另一个原因是，在中国，现有的存贷款业务中还存在很多管制，基准利率是管制的，及高达20%的存款准备金，“所以应改革现有金融监管体制，建立央行牵头的宏观审慎管理框架；目前央行的MPA管理已经在往这个方向发展，只是较为复杂。”

银行商业模式深刻变化

2016年10月份IMF在《全球金融稳定报告》中指出，2009年在金融危机之后由于银行资产负债表的恶化，由于对银行监管的加强，在欧洲以及在一些新兴经济体非银行金融部门发展非常快，这对货币政策产生了一些影响。

殷剑峰表示，危机之后中国的金融体系也出现了这样的变化，首先，在非银行金融部门中是非银行金融中介机构快速发展。在危机前以三类非银行金融机构为例（保险、信托 、券商），它们的总资产相当于银行总资产的份额只有约10%，到2016年上升到17%，其中上升最快是信托。信托公司在2009年总资产只有3万多亿元人民币，到2016年翻了6倍，达到18万亿元。

在非银行金融部门中第二类是非金融债券，包括国债、地方政府债以及在银行间和交易所市场的非金融企业债券。在危机前，非金融债券占银行贷款的比重只有20%，到2016年底已经达到接近34%，而2009年前占银行贷款的比例不到5%（不包括国债），目前相当于银行贷款的23%左右。“显然，非金融债券市场的快速发展不是国债造成的，是地方政府债和非金融企业债，而在非金融企业债中增速最快的是地方融资平台。” 殷剑峰说。

殷剑峰表示，非银行金融中介和非金融债券市场的快速发展在其他国家都表现为对银行业的冲击，比如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美国，造成了美国银行业的脱媒，但在中国非银行金融部门的崛起并没有对银行产生影响。

他举例称，在中国，非银行金融部门的发展与银行资产扩张是同步的，并没有对银行产生影响。比方在信托总资产中，主要业务是资金信托16万亿元、财产信托2万亿，而16万亿的资金信托中，银信项目达到4.4万亿左右；而去年非金融债券约35万亿元的存量规模中，银行持有的比重高达65%左右。

原因何在？他进一步分析指出，这是因为银行的商业模式已经发生深刻变化——去年非金融企业和居民在银行的存款只占到全部负债的60%左右，其中居民存款只占到全部资金来源的30%。从资产端来看，尽管这几年对居民部门的贷款以按揭为主，发展非常快，但对非金融企业的债券下降非常快，企业和居民合计目前只占银行资产的50%，也就是说银行只有50%左右是贷款业务。

殷剑峰表示，从负债和资产结构来看，现在的银行业已经不是传统上的存、贷业务，有很大一块业务转向非传统银行业务，包括债券市场交易、银行同业交易、银行与非银行金融机构交易等。“这是中国银行业能够很好适应非金融部门崛起的一个秘诀，也是银行商业模式的变化。”

对货币政策的影响

殷剑峰同时指出，前述变化对货币政策的影响，首先是造成货币总量和信用总量的分离。整个实体经济获得的信用总量由四个部分构成：信贷、非金融债券、中国版的影子银行（包括信托、保险的债券投资计划、线上通道业务等）、银行资产负债表上不被统计为信贷的信用创造活动。其中信贷和广义货币M2是银行的资产端和负债端的两端，所以信贷和M2的关系非常稳定，信贷大约相当于M2的70%，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从2010年之后，前述四个部分构成的信用总量就脱离了M2，目前这个信用总量相当于M2的1.2倍，它意味着以货币供应量为中介目标的货币政策效率已经大减。”殷剑峰说。

第二个影响是货币结构，即广义货币供应量M2中M1和准货币的关系。由于M1的主要构成是企事业单位的活期存款，所以以前当企事业单位信贷增速加快，M1也同步增速加快，即信贷和M1是共周期变量；但是2009年之后信贷平稳下滑，而非信贷信用总量和M1变成了共周期变量。“也就是说非银行信贷之外的信用创造活动会影响M1，会通过M1影响到宏观经济变量，这也是传统以货币供应量为目标的货币政策效率下降的一个主要原因。”

第三个影响就是形成了两套利率体系。以一年期拆借利率为例，在通常情况下，拆借利率在存款利率和贷款利率之间浮动，但是在异常的情况下，拆借利率都高于存款利率甚至贷款利率，比如2013年的钱荒、2015年的股灾、以及去年以来的债市风波。所以银行如果从存款之外的市场吸收资金的话成本在不断的上升。“这也反映了一个现象，随着非银行金融部门的崛起，银行在存款市场以及在贷款市场都面临着非常强烈的竞争，这也是由于非银行金融部门带来一个资源配置效率的改善。”殷剑峰强调。

他指出，在目前同业和市场利率不断上升的过程中，贷款利率在下降。根据央行的数据，从2015年以来执行贷款利率下浮比重上升到去年的10%，而上浮的比重从70%一直下降到50%，总体上贷款利率是在下行的。贷款利率和市场利率之间两种不同的趋势，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说明实体经济L形下探没有完全结束，所以存在所谓的资产荒；但另外一个被大家忽略的重要原因，就是由于2010年前后货币政策前松后紧，加之金融创新因素，非银行金融中介崛起的非常快，比如信托等，就使得贷款市场成为一个高度竞争的市场。

殷剑峰同时表示，对金融创新有两种监管思路，一种是简单的禁止，比如美国1933年《银行法》禁止银行从事证券业，金融危机之后，《沃尔克法则》禁止银行从事自营业务，“这种简单禁止的做法从长期来看会影响效率，适当的做法是推动改革。” 殷剑峰强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