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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需对银行业务的影响:框架介绍

作者Author:王剑 2020-05-13 2020年05月13日
本文主要介绍银行在外需相关行业中都有哪些业务,以及它们的比重如何。整体来看,这个比重并不很高。换言之,我国银行业的“对外依存度”并不算高。

本文主要介绍银行在外需相关行业中都有哪些业务,以及它们的比重如何。整体来看,这个比重并不很高。换言之,我国银行业的“对外依存度”并不算高。

一、什么是框架

既然说是一个框架,就是说我们给出的是针对这个问题的一个分析框架,而结论还不明确。

好比一个函数,我们基本能确定函数的形式:y=f(x)。

但很可惜,对于自变量x我们无法预知,所以暂时不能断定y。

分析员的工作,首先是明确f(·),然后紧密跟踪x,当然也可尽可能预判它,但很难准确;

投资员的工作,是在面临不同的x时,及时采取相应的行动和策略;

而提前很早去预测x,则是巫师的工作……

因此,本文呈现一套框架,也就是找到f(·)。由于没有太清晰结论,因此本文无法写成一篇像样的研究报告,只能是和大家作方法论探讨。

二、国民经济中的外贸

我们先用一幅图来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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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国的这样的“世界工厂”,一般由专门从事对外贸易的外贸企业来开展进出口贸易。外贸企业主要从国内其他制造业企业那里采购商品(当然也会有其他行业的商品),用于出口(有时也存在厂商自己进行外贸的情况)。它们也会从海外采购商品,再出售给国内消费者。同时,在现代复杂的分工体系下,制造业有多个生产环节,除了生产终端产品的厂商,其上游还有为它们提供原材料、中间品的其他上游厂商。此外,还有一群各类服务业企业,为上述这些企业的生产经营提供商务服务,及其为它们的员工提供各种生活服务。

银行业为上述整个过程提供各种金融服务,但主要是两类:

(1)为便于企业及其员工完成交易而提供的中间业务类服务(体现为支付结算等手续费收入);

(2)为企业及其员工的生产生活提供融资服务(体现为贷款及其利息收入)。

当然,现实中这两类服务不一定能清晰划分,比如贸易融资服务,既是融资又是结算。

把商品卖给老外所获得的收入,包括每一件玩具每一件衬衫的收入,会在外贸企业、制造业、各类服务业、银行业中按一定比例分配,获得各自应得的增加值。然后,这些企业分配到的增加值,再分配给员工(人力资源费用)、政府(税费)、股东(利润)等。这就是外需及其产业链所创造的价值及其分配。

我们可以观测上述外贸企业、制造业的整个链条(不包括为大家提供服务的各类服务业、银行业)所创造的价值和收入。比如,我们能够在支出法GDP中观察到“净出口”的贡献,占比其实很低,2018年已经低至0.8%。2004年入世后,该比例快速提升,最高到过8.7%(2007年),次贷危机后,这一比例就持续下降了,说明我国国民经济的对外依存度已大幅下降。

当然,使用“净出口”这种数据会将出口和进口的差异模糊掉,我们改用“出口/GDP”“进口/GDP”。2019年,这两个指标分别是17%、14%,均比2006-2007年前后的高峰大幅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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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于部分沿海省份或城市,依存度还会更高一些。比如,2017年支出法GDP中净出口比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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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必须提示的一点是:在分析国内一个地方的对外依存度时,可能会存在一定偏差,因为普遍存在的现象是:全国各地制造业商品,由港口城市的外贸企业去出口,从而导致外贸企业的增加值被统计在港口城市,而制造业企业的增加值被统计在内地,这就使港口城市的“净出口/GDP”“出口/GDP”较高。

以宁波为例,众所周知,宁波市拥有世界级的大港宁波-舟山港,它辐射了华东一大片腹地,该腹地的很多商品进出口都通过宁波市的外贸企业进出(有些大宗商品甚至是只有宁波港才有条件装船,真是老天赏给的饭吃)。进口也是同理。因此,宁波的“净出口/GDP”“出口/GDP”非常高,但并不代表这些商品全是宁波当地生产或消费的。

二、银行在外贸中的业务

前面已述,银行一方面可以提供结算类中间业务,一方面为各方提供以贷款为主的融资服务。这些业务具体包括:

(1)国际结算及其他相关服务:主要是为外贸企业对外贸易时提供的结算服务(汇兑、信用证、托收等),此外还有一些汇率风险管理、外汇资产管理等相关服务。具体内容可以回忆我们本科时学校《国际结算》课程里教的内容。

很显然,这个业务量主要取决于贸易量,如果疫情导致外需走弱,贸易量下滑,那么这块收入也几乎会同步下滑,影响非常直接。但是近年来银行各项费率水平在下降,这类结算带来的手续费占比并不算高,估计影响也相对有限。当然,结算业务还有一些其他功能,比如结算活跃的企业会留存下来一笔存款,这些间的影响就很难估计了。

(2)贸易融资:为外贸业务提供的一些融资类服务(当然,有些业务种类国内贸易中也同样适用),包括授信开证、进口押汇、保理、福费廷等,种类繁多(同样参考《国际结算》课程)。这类业务除实现结算功能外,还会向外贸企业发放贸易项下的一笔融资,这笔融资一般会体现在贷款科目下,并归类为“批发零售业”的贷款。而且,只要银行严格审查真实贸易背景,这类贸易融资的风险并不高(过去出现过未严格审查,给外贸皮包公司放款导致风险的情况),基本不用担心资产质量问题。除了贸易融资产生的贷款,银行也会直接向外贸企业发放一些普通的对公贷款,但一般来说不多。

如果外需走弱,这些贸易融资业务量肯定也会下降。但从全行业贷款行业分类上看,批发零售业贷款占比其实不高,只有7%(2017年数据。官方最新只披露到2017年,因此数据可能有点旧,仅供参考)。扣除里面还有一部分是和外贸无关的国内贸易相关贷款,因此,对外贸易融资所形成的融资余额,占全部贷款比重其实很小,可能在5%以下,外需走弱的影响也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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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制造业的贷款和服务:出口商品的生产企业及其上游原材料生产企业,会需要大量的制造业贷款。我国银行业对公贷款投向中,制造业占比也是最高的,占全部贷款比重为12%(2017年),其实也不算很高(过去很高,但近几年都改投基建等领域了)。目前政策当局还在推动银行投放制造业贷款,因此该比例最新值可能更高。

这一块完全无法估算,因为,我们(甚至银行自己)无法精确掌握制造业客户生产的产品最终是不是去用于出口的。如果借款客户的产品用于出口,这是可以知道的,但是如果借款客户是家上游制造业,其下游产品最终是不是出口,就很难掌握了。同时,对于上游企业,若其产品可以出售给国内外的不同客户,那么受影响也小一些。因此,这一块业务所受的影响很难估算,也可能成为市场最为忧虑的地方。

而且,制造业生产的变化要滞后于外需变化。比如,海外受疫情影响,订单变少,但有些制造业企业可能还会继续完成此前的订单(当然,有些此前的订单也可能会取消),因此还能较为正常地运作一段时间。等到前期订单做完或取消,制造业企业的生产就会收缩。如果今年第一季度末成为海外疫情高峰,那么海外订单的回落,对我国制造业影响最大的可能是第2-3季度。

然后,前文已述,生产出口产品的制造业,也不一定位于港口城市当地。因此,制造业所受的影响,也不一定体现在港口城市当地。

(4)各类服务业的贷款和服务:其他服务业或相关产业,也会需要贷款,但需要的程度不一样。比如餐饮业,是典型的不太需要贷款的行业。而物流、基建等行业是会需要很多贷款的。近年很多银行开始开展小微贷款业务,很多小微企业(包括个体工商户)就分布于这一类别里面。因此,外贸企业、出口商业制造厂商生意变差后,围绕它们的服务业生意也会变差。但好在,这些服务类企业,尤其是小微企业,一般存在“船小好调头”的优势,这边没生意了,会很快灵活调整业务,去找别的生意做。除非大面积经济萧条,否则一般不用特别担心这块业务出现雪崩。

三、银行所受的影响

再聚焦到银行所受的影响方面。决定银行业绩的,一般就是信贷投放规模、贷款利率(先忽略负债成本变化,因此它和外贸关系不大)、中间业务收入、资产质量等几个指标。其他指标影响相对较小。

注意,本文并不是全面分析银行的上述指标,而是专门分析外需变化对这些指标的影响。也就是说,这些指标中与外需、外贸相关的部分,会如何变化。

(1)信贷投放规模、中间业务收入:前文已提及,这些指标是和外贸量关系最为紧密的。如果外贸走弱,那么出口相关的国际结算、贸易融资、中上游制造业贷款均会下滑,相关的中间业务也会下滑。好在,初步看来,这些业务量占全部的比例似乎并不算特别高。

如果信贷需求下滑,那么根据量价关系(不考虑其他变量),贷款定价肯定也是下降的。但如果银行能把这些信贷量投放到别的收益更高的领域去,那么情况可能不一样。比如2019年,很多银行加大了中长期对公贷款和个人消费贷款的投放,反而提升了利率。

(2)资产质量:近期有观点认为,外需走弱,那么外向型地区的银行资产质量也会走弱。这一推导链条初步看起来没什么错误,外需弱了,资产质量当然不可能变好,只可能更差。况且,在过去确实也出现过外需走弱而不良资产暴露的现象。

但是,这个推导链条过于跳跃,跳过了中间一个关键的变量,即企业的杠杆水平或资质。准确的推导链条应当是:

外需走弱,杠杆过高的企业没有了订单,外销回款变差,从而还不了贷款,不良资产暴露。

可见,企业杠杆过高其实是一个关键的中间变量。如果这个条件不成立,比如企业杠杆不高,那么外需走弱的话,企业发现没生意了,那么可以先收缩业务量,等待观望。如果企业主觉得未来无望,那么极端情况下甚至可用现有资产还掉贷款余额,然后关张大吉即可,并不一定会发生不良资产。只有当贷款的本息负担过重的时候,企业现金流入减少才会影响贷款安全。

然后,我们来看一下统计局披露的各类工业企业的资产负债率,可见大部分企业近几年的资产负债率都是下行的(民企2017以来有所回升,但2018年被干扰,很多AAA级私企趁低利率发行了大量债券,大部分私企资产负债率仍是下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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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银行业经历了2011-2018年的不良资产周期,也吃了教训,此后放贷款的审慎程度大幅提升,在借款企业准入门槛上也更为审慎。

所以,那个关键的中间变量:借款企业杠杆水平和资质,绝对不是上一轮外需下行的那个样子了。

以上便是一个相对简明的分析框架,但我们从外部看,所需要的数据是不够的。但每家银行可自己尝试分析下,以便评估下所谓的“对外依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