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综述

5月25日，由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财富管理研究中心、上海金融与发展实验室财富管理研究中心主办的“中国家族智库论坛”2020年第4期（总第16期）线上直播顺利举办，本线上论坛由《财富管理》杂志、新浪财经、陆想汇提供媒体支持。新财道财富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合伙人、浙江厚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总裁韩婷女士发表了题为“家族财富管理之道”的主旨演讲。

一、什么是家族财富管理？

1. 时间维度：管理财富的生命周期

家族财富管理是立足于财富的自然生命周期来做财富规划。我们国家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话，“富不过三代”，我从小就知道这个话的含义。这些年从事家族财富管理领域，才发现这句话放之四海皆准。可见财富传承实际上可能比创业更难，为什么这么说？拿我们国家举例子，比如改革开放之后出现的第一代富裕人群，可能经历了物质比较匮乏，生活比较艰苦的童年，有吃苦耐劳的品质和精神，整个人的抗压能力，包括创新性得到锻炼，所以在机会到来时能够抓住机会并创造了大量财富。而二代由于他可能一生下来没多久就拥有了大量财富，所以他对于财富创造过程中的体会肯定是没有一代这么清楚，如果家庭教育跟不上，让他养成了挥霍或是觉得理所当然享受这样的习惯，财富可能在二代手上就挥霍光了。所谓财富管理也是逆人性管理，我们希望打破这种“富不过三代”的宿命，家族财富管理是管理财富的生命周期，涵盖财富的创造、保护、传承、再创造四个阶段，使财富可以永续传承下去。

2. 管理对象：家族资产负债表

由于特殊国情，目前为止传承百年以上的家族还是比较少的，但是西方国家这样的家族还是很多的，比如罗斯柴尔德家族、洛克菲勒家族、特朗普家族，包括前总统布什家族，他们已经传承了很多代。财富管理既然立足于以财富传承为目标，最重要的肯定不是物质财富，而是传承家族的精神财富。看企业的资产负债表，可以迅速掌握企业资产、负债、资产类型等各种情况，评估财富家族的时候可以用这种资产负债表方法。

（1）家族资产

我们谈家族资产的时候首先要搞清楚一个概念，家族资产有哪些？常规意义上来讲，所有金融机构在谈到家族财富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物质财富（更狭隘的观点是现金和金融产品），放大来讲会延伸到物质资产，实物资产、企业股权等。我们认为，最主要的家族资产是家族精神财富，主要包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这三者关系是什么样的，以一棵树给大家讲一下，看到参天大树，首先看到是枝繁叶茂，树叶我们理解为是家族的物质财富，物质财富是由人创造的，所以枝干一般理解为家族的人力资本，最主要的是面上看不到的土地下面的根，这是家族的文化和精神，也是促进家族能够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使家族一直兴旺下去的一个最根本动力。

一、家族金融资本。家族金融资产包括经营性资产、实物资产和现金资产等。经营性资产主要是指的家族企业，之前我们调研了100多位企业家，从调研数据上看，家族经营资产占整个资产比重达到70%、80%，有一些甚至达到90%以上。家族实物资产包括不动产（个人名下持有的房产、厂房）、动产，很多富裕家族持有大量的玉器、珠宝、字画等等。现金资产指的是现金+现金等价物，各种理财产品等。所以判断一个家族资产状况时，要分门别类来看，比如企业资产是属于先进行业还是落后产能？是属于重资产还是轻资产？现金流是否优质？这些是可以很快就判断出来的。现金和金融资产是属于流动性最高的一类资产，但从收益的角度来讲可能还是企业经营性资产创造的收益更高。

二、家族人力资本。家族人力资本就是每一个家族成员，这里涉及到两个问题，一个是人员的数量，一个是人员的质量。由于我国特殊国情，很多60后、50后企业家都是独生子女家庭，所以从财富传承角度看，家族人力资源数量首先就不多，质量上，因为年轻时财富较少，大家都忙着去赚钱，顾不上对孩子教育，好好读书就可以了，所以并没有给孩子传授创业的经验，进行艰苦教育。接触到很多这样的二代，人很好，但是距离做一个企业家，把家族财富传承下来的要求，还是差距很大的。

三、家族社会资本。这是指家族精神，核心包括家族价值观，由此形成的家风、家规，因为秉承什么样的价值观，都会反映到日常生活和企业管理中，这样就形成了家族声望。举一个影视化人物，比如周扒皮，他应该是财富还不错的家族，他夜半鸡叫，想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剥削阶级特点，非常能算计，学鸡叫剥削佃工，为富不仁。

（2）家族负债

家族负债其实和企业负债不完全一样，我认为家族负债是指家族所面临的所有内外部风险的总和。刚才说到家族的企业资产，这个负债是比较容易看出来的，但是对于家族企业来讲，很多东西的负债涉及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他的算法不能用数字来估量，比如我们最常见的涉及人的问题，首先是生命健康的问题，有死亡的威胁，健康情况不好的危害；从人的数量来讲比如人力资本的匮乏；从家族社会资本角度来讲缺乏较好的家族价值观，家族治理比较乱。外部风险角度来讲，有经济周期、政治环境因素，还包括一些灾难和不可抗力，比如地震等，这次疫情就属于不可抗力的外部风险。

（3）家族权益

从企业资产负债表来讲，资产等于负债+所有者权益。家庭权益是不是也是一样？其实我刚才说了，不是数字意义上的这种概念，我们判断一个家庭权益的时候更多是关注一个变量，即家族人力资源和家族成员信任度等经过我们的努力是否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家族财富经过管理是否有一定增长，其实是这样一个概念。

对于家族资本的管理，首先是谨慎的风险控制，其次是积极的让财富保值增值，只有这样财富才能一直传承下去。家族人力资本也是一样的，企业家可能以前关注的是赚更多的钱，这些年才会把精力放到传承和人力管理的角度。由于独生子女政策，有些家族只有一个孩子，但二代不能接班，有些一代企业家就把主要精力用来培养第三代，希望跨代接班。可以看到大部分的企业家，对二代的教育是希望其好好读书即可，对于财商教育是比较缺乏的，而到第三代。有的孩子才十几岁，就让他们去参与到企业之中，找一些企业里的财务或法律背景的人，去和孩子交流，带孩子参加一些较商务的场合，让他增长一些见识。像英国女王伊丽莎白，据说以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直接传位给他的孙子威廉王子。

3. 管理目标：四大需求+四大目标

通过家族资产负债表其实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到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目前的资产情况，并且也能够看到有哪些不足和需要努力的地方。在此基础上总结出了四大需求，一是保障需求，要能够防范意外风险发生，或是不管发生什么风险都能够保证家族成员的正常生活；二是理财需求，希望家族财富在保值情况下实现稳定增值；三是投行需求（发展企业需求），企业必须和外部机构打交道，优化家族企业的投融资环境；四是传承需求，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延长财富生命周期。

在四大需求基础上我们梳理出四大财富目标：安全财富、和谐财富、久远财富、增值财富，这四个财富关系又是充分递进的关系。

（1）安全财富

安全财富包括：法律安全、财务安全和生活安全。法律安全。你有没有为家族资产构建一个安全垫，不管什么风险都可以保证家族成员最基本生活的保障？我们有很多听众会比较疑惑，既然服务的主要是财富家族，他的基本生活保障还会有问题吗？事实上确实可能会有问题，而且不在少数。法律安全是一个基础，主要是指财富的取得和持有，首先是合法基础上取得，如果没有这样的基础，财富大厦都会很快倒塌。财务安全最主要是杠杆率的问题，如果过度负债发展企业会导致企业或家庭经营风险加大。大家也可以看到， 2018、2019年很多上市公司一夜间就暴雷了，有的被地方政府纾困基金接走了，好多从首富变成了首负，很多老板也变成了失信人，我们接触的老板就有很多，他家里基本生活都保障不了，有不少老板以前也是某一个区域的首富，后来因为家族企业爆仓被纳入失信人，连孩子在国外读书的学费都交不起，后来把孩子接回国内，整个生活是非常狼狈的，这就是没有一个基本安全垫。

（2）和谐财富

和谐财富包括：家族和谐、企业和谐和社会和谐。财富分配是一门技术也是一门艺术，其实是很难分，不是钱多了就好分，均等的分配也会产生各种各样问题。财富是取之于社会，用之于社会，每一个企业都有很多员工，也会和各个地方和组织打交道，好的理念、好的分配方式能够促进整个家庭和谐、企业和谐和社会和谐。如果分配不好，一地鸡毛，这样的案例也有很多。疫情期间我追了一部剧《都挺好》，苏大强在得知他自己生病之后召集了三个子女苏明哲、苏明成、苏明玉开了家庭会议，念了一个800字遗嘱，从财富管理角度有两样财富要分配，一个是他的那支笔，是他工作第一天就拿来用的一支笔，这个分配给了他的孙女小小苏，他们家第三代的第一个孩子，另一部分是现金（卖老房子的钱和退休金）。他的遗嘱是很矛盾的，正常角度来讲明玉花家里钱最少，分配的时候应该是明玉最多，明哲次之，明成最少，可是考虑实际情况的时候，由于明成投资失败了，和老婆也离婚了，所以最终做的是把财富都给了苏明成，也是偏心。大家还是觉得这个分配是合理的，明哲生活还过得去，这个钱对于明玉来说还不够零花钱，把钱给了最需要钱的明成，让他可以重新组建家庭生活，对他帮助也最多。绝对意义上来说确实不公平，但是明哲和明玉对这样的分配并没有意见。他还运用到信托理念，他把财富虽然给了明成，但是交给明玉来保管，怕明成又把钱做投资再次失败。交给明玉保管有两面原因，一是他信得过明玉，二是明玉会按照他的意愿和想法把钱用到指定的用途。这也是一种信托关系。

（3）久远财富

久远财富包括：家业长青和家族繁荣。这需要家庭有一个很好的价值观，并且按照这个价值观不断约束家族成员，使每一代都能够有优秀的人不断创造财富，这样家族财富才能够基业长青。除了一些理念性的东西，还需要一个良好的家族治理结构，给大家举一个例子，世界顶级奢侈品品牌爱马仕，93年在巴黎交易所上市，2008年，LV集团通过子公司二级市场不断收购爱马仕股权，2010年突然宣布持有爱马仕17.1%股权，已经成为除了爱马仕家族的最大股东，爱马仕家族股份之前已经传承了六代，他的股份实际上是分散到200多个家族成员手中，所以LV集团其实是名义上的第一大股东，好在爱马仕家族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他们反应很快，所有家庭成员很快达成一致意见，迅速组建控股公司，把家族成员持有的股权放到这个控股公司里，也有家族信托的操作，这就防止了恶意收购。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案例，比如前几年万科被宝能集团举牌，也让很多民营企业家特别是股权比例比较少的上市公司实际控制人警醒，不断增持自己的股权。企业家在世的时候可以这么做，如果往下传承可能传承到不同后代手中，有一些人想做好公司，有一些人想变现，这就复杂了，过程中可能会使这个家族企业有易主风险，所以可以提前规划家族治理结构防止这个事情发生。

（4）增值财富

增值财富包括：理财增值和经营增值。我们立足于家族财富管理来所说增值的理念，其实不能简单理解为赚钱。在进行资产配置之前，会把家族的各项目标进行梳理，为每个目标匹配相应的资产配置方案。若基于家族保障的目的，比如资金是用于子女教育或父母养老，这个资金的支出频率是比较高的，基于此，资产配置的理念、投资产品的期限、风险偏好等，要和目标相匹配，而不是简单的增值。

4. 管理工具：基础工具+辅助工具

家族财富管理除了家族成员努力之外，还需要家族成员运用各种各样的工具来解决传承过程中出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我们梳理了八大工具：

· 从传承角度来讲的赠与和继承。

· 家族保险，保险是很好的转移风险的手段和工具。

· 家族信托，家族信托和保险相比，不像保险一样可以把风险进行转移，实际上更多是风险的隔离作用。我觉得信托工具是一个创造性的人类智慧的结晶，非常有意思，也非常的有用，它是一种比较创新的所有权的转移和分配的制度。

· 家族理财、家族投行，立足于赚更多钱。

· 家族治理、家族教育、家族慈善帮助家族更好地搭建顶层架构，更好地树立价值观。

所有工具的使用，都离不开法律、财务、税务，比如做信托或保险都会涉及到法律问题，最终落实在法律文本上，与税务也是相关的。

综上所述，本部分首先是讲了一下家族财富管理目标是打破富不过三代的魔咒。从管理对象角度来讲，用资产负债表给大家分析了家族的不同资产类型和面临的各种各样的风险，由此归纳出家族四大需求：保障需求、理财需求、投行需求、传承需求。立足于保障需求，主要是基于安全财富目标来实现，在安全框架下形成的一种保障，而理财和投行工具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财富增值问题，家族传承需求的目标其实就是刚才提到的和谐财富和久远财富。在所有工具中，信托因为其独特制度优势和魅力，是所有工具的基础。

二、家族信托

1. 什么是信托

信托虽然是舶来品，但是信托的理念全世界是一样的。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对受托人的信任，将其财产委托给受托人，由受托人按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义，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进行管理或者处分的行为。信托财产是独立的，从定义来讲，财产首先来自于委托人，是委托人把自己的资产委托给受托人，可是这个财产一旦委托到信托里之后，就不是委托人的了，因为它是和委托人没有放到信托里的资产严格区分的。一个有效的家族信托，财产放到信托之后，委托人死亡就不是走传统的法定继承程序，而是按照信托文件约定进行分配；委托人离婚也不是按照法定分配方式来分割财产，是按照信托协议约定进行分配；如果委托人面临被债权人追索的情况，这个过程中如果信托设立是有效的，信托财产是不应该被追索的，所以说信托财产是独立于委托人的财产。委托人把财产委托给受托人之后，这个财产就变成了受托人财产，但它只是管理和处分，并不是家族信托的真正所有人，只是按照委托人给他设定的目标去管理信托财产，最终收益又分配给受益人，所以每一个信托计划受托人都要设立独立账户进行管理，如果受托人发生被追索或是破产的情况，这个信托财产依然是独立的。

受益人的情况，可能有人会说信托是为受益人的利益或特定目的设立的，是不是就属于受益人财产？其实也不是这样的，因为仅分配给受益人的财产，才能变成受益人的财产，没有分配给受益人之前，比如有一些分配是设置条件的，要达成条件，受托人才会按照信托文件进行分配，分配之后获得的财产他才有所有权。所以，如果受益人发生死亡、离婚或被债权人追索的情况，信托财产也依然是独立的。这就是信托的独立性，总结一句话，信托是灵活的财产转移和管理制度，可以实现我们风险隔离和和谐分配的目标。

2. 境内家族信托

境内外信托架构基本上是大同小异的，首先是委托人把自己的资产委托给受托人，常规意义上大家觉得资产就是现金，其实不是，委托人可以委托作为信托财产的种类很多，现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各种各样的保险和理财产品也可以放到信托计划里。像经营企业的股权也可以放到信托架构里，还有一些应收账款（就是债权）也可以放到信托里，如果信托公司有足够的管理、鉴别和保管能力，字画、玉器、珠宝这些也可以作为信托财产，信托财产种类非常丰富。

受益人可以是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也可以是还没有出生的，我们实践中已经做过很多这样的案例，爷爷辈的为了防止将来他的家族后代成员的生活得不到保障，就在现在的信托计划里已经安排了，比如现在还没有出生的孙辈子女在出生之后给他分享一部分信托收益，可以使他每月有生活费有保障，将来考上大学或创业还会得到专项资金的支持。这些对未出生人的保障，可以通过协议约定来进行。从分配角度来讲，不限制分配频率，如果是给孩子的教育基金，可能每年交学费、生活费，包括各种课外班，发生时实报实销，也可以做一些分配标准。我们现在流行鼓励生育政策，就是说如果下一代25岁之前生了第一个孩子，一次性奖励多少资金，生了第二个孩子一次性奖励多少资金，这也可以设置。前两天看到一个信托公司出了一个产品很有意思，如果后代不对祖先进行祭祀，信托里面有一些收益就不分配给他们了，要求后一代人不要忘本，过节或纪念日时一定要去先祖墓地前祭扫一下，做不到就得不到相应的分配，这对后代家风培养还是有一定好处的。刚才的介绍里，信托财产的类型、受益人对象、信托利益内容和信托利益分配，这些都可以根据委托人意愿和受益人情况进行灵活分配，所以信托是一个非常有创造力的制度。

3. 离岸家族信托

新加坡家族信托架构、BVI和开曼的股权信托架构和美国家族信托FGT架构等，这些架构可能在我们的财富家族都会涉及到，但是我认为这些架构本质上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财富家族家族成员的身份可能有境外也可能有境内的，另外我们的财产分布可能在新加坡、美国等各个地方，在此基础上大家可以根据家族成员的现状和家族资产的分布状况来做涉及到不同国家法律的一些信托架构。比如BVI和开曼股权家族信托，龙湖吴亚军家族就是通过设立家族信托架构，下面加了两层BVI架构，最终控制国内实体公司。她和她先生离婚以后，公司的控制权也没有变化，因为他们均在上市前搭建了信托架构，做出了妥当的安排和分配。

我今天交流就到此，谢谢大家收看，祝大家晚安！